欧芙洛绪涅

瑟左不逆,CP和乙都写|=莉山|红白:babydontdance | sy:SoleSurvivor_

【瑟约】狼嚎,消失在雪地(狼瑟x狼人约翰)

有关于狼人的私设

有食人描写注意

  




   日子漫长又无聊,黑夜和白昼黏连在一起。

   谢天谢地,大部分雪都被挡在了谷仓外面。只有少数乘风穿过木墙上的缝隙,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目光就随雪花一次又一次无力地划着弧线,从半空到地面。它们很少聚积,常常孤单地消失。这两天的阳光强烈一些,外面安静的时候,他把耳朵贴在墙上,觉得自己能听见细细密密的化雪的声音。也许他终于开始发疯了。

   约翰·马斯顿半躺在稻草床垫上。两张薄毯被虫蛀过,在那之下,胡乱扯开的无数布条将夹板固定在小腿上,和左腕的锁链一同限制他的活动。绷带很多天才换一次,由他自己动手。而夹板是被人硬生生用手掰成两节的,断裂的部分毛糙不堪,有时他会揪弄那些木刺来给自己找点事做。他能察觉到右腿的胫骨正在愈合,那种瘙痒会让他在夜晚骤然转醒,或是陷入半睡半醒的混沌。后背的子弹想必已经和肉合为一体,他早就感觉不到它了。

   潮湿, 瘙痒,寒冷,饥饿。最主要的还是饥饿。他几乎无法忍受。但是这些在今天都会结束,他迫切需要的东西会把不适感赶走,然后开始下一次的循环。

   这座农场的全貌他只看过两次,初来时,以及伤腿处理好后第二天被带来谷仓的途中。他没有多少事可想,于是它的模样就在脑海中被刻画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画面里时常有他养好伤后找到办法出逃的身影。这里比他见过的农场都小,它所处的缓坡蜿蜒向上,一直延伸到山顶。谷仓位于住宅的东面,破败的鸡棚就修建在两者之间。

   他想象着鸡棚后面微微冒头的草尖,桦树挺拔而裸露,想象着棚屋前的新雪已经化了一部分,被一双靴子近乎粗鲁地踩出土棕色。靴子的主人每天踏着沉重的脚步去棚屋喂鸡时,屋内会升起一阵惹人生厌的亢奋叫声,被距离和墙壁过滤得很模糊。而脚步声不会朝着谷仓响起,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那人才来看他。只有当靴底踩在谷仓外的台阶上,旧木板吱呀作响,才意味着他又有东西可以吃了。

   正如现在他知道那人来了。

   吱嘎声,血腥味,微微的腐烂气息,什么东西在地上磨出噪音。他心脏狂跳,同时对这种逐渐养成的条件反射生出厌恶。约翰对来者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这座农场的主人这件事,以及他的爱好和能耐。不过他自认为已经摸清对方的脾气了。“亚瑟”,他把这个名字放在牙齿之间,高大的身躯踏入房门时,它只是在嘴里滚动。

   约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的嘴干燥极了。亚瑟对此没作反应,表情淡漠愠怒,仿佛根本没看见他。往前几步,他让身后的死物砰地落地,约翰才看得一清二楚。

   一名白种男人,年纪不大,破破烂烂的外套和铁锈色乱发上覆着薄雪,好像有人曾毫不在意地把他扔在雪中,过后再像拎一袋杂粮似的拎起来。约翰想,他也许连杀了自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瘦长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神情,双唇微微张开,眼神惊愕,带着些天真。

   亚瑟依然没开口说话,一句玩笑或嘲讽都没有,蓝中带绿的眼睛微眯起来,流露出苦涩与愤怒。约翰不禁觉得这是他双眼本应有的模样,其他的一切:冷漠、喜悦、嘲讽,都只是前来借住罢了。至于他为何有这样的眼睛,约翰并不在乎,他以伤腿和锁链能允许的最大限度朝食物扑去。亚瑟不会花时间帮忙剥开食材,这正合他意,狂乱地撕开外套和里衣后,那躯体还散发着微妙的热度。

   犬齿撕咬喉咙,死人的脖子上覆着干血,口感糟糕,但这没关系。他知道这是亚瑟所为,在约翰的前两次进食后,男人意识到他和很多兽类一样,习惯最先撕咬食物的脖子,从此以后,丢在地上的每具尸体喉咙处都横着深而长的刀痕。约翰与人类社会的接触有限,体内那部分动物本能让他意识到,这是某种权力宣告,提醒他现在是谁在为他提供食物。

   狼人们被基督徒所唾弃,他们有自己的神。人血在他舌头牙齿间涌动,温暖黏稠地灌进胃里,肌肉柔软而微甜,饱腹感使狼人头脑发昏。他早已懒得去想这种馈赠是哪位神的造物,倒是常常觉得,创造出狼人这一物种的不论是什么都有着糟糕的幽默感,给予他们力量与速度,又诅咒他们由于对人肉的需要而世世代代被全人类憎恨。约翰是这种族为数不多的后裔之一。

   他当下只想填饱肚子。喉管是软的,嚼动时发出令人愉悦的咯吱声。他转而用尖牙扯开腹部。

   咀嚼的过程中他抬头看向亚瑟,眼神中也许有感激,也许只有动物性的凶光。亚瑟坐在一个装满干草的木箱上,及肩的金棕长发有些湿润。今天他穿了深红的外套,血和布料早已融为一体。他正拿着把步枪擦拭着,同时瞥了一眼约翰。

   “小心点,他还有个弟弟将在不久后与他团聚呢。”亚瑟拖长腔调开口,也就是说他找乐子的心情突然回来了,“别让可怜的欧内斯特·席德先生下葬时太难看了。”

   的确,在约翰的啃食下“欧内斯特”死去的双眼似乎变得更加愕然,脸上也溅满自己的鲜血,他的脑袋看上去就像颗汁液横流的果实。约翰擦擦下巴上流淌的血,想着亚瑟所谓的葬身之地究竟指什么,里面又堆积了多少尸体。

   “这些是他求饶时告诉你的吗?”

   “一部分是。”亚瑟哼了一声,“我还没做什么他就像只鸟一样唱了起来,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包括他老弟的住址,因为我说只要配合就放了他。轻信的蠢货。后来我举起枪的时候他哭得像个小娃娃。”

   有时亚瑟会故意这样做,对约翰讲述他食物的姓名和经历,似乎希望能引起他的不适,但不论真假,他只当成故事来听。这总比亚瑟奚落般放在他床边的书有意思,他认不得几个单词,而那些书里没多少图画。

   在浪潮般的血腥味之间,约翰闻到一丝不太刺鼻的高级枪油的味道,亚瑟继续擦着枪,语气漫不经心:“至于那个弟弟的结局,我会负责的。他们惹怒了不该惹的人。”

   “怎么,他们欠什么人钱了?”约翰抓起一块内脏。

   亚瑟停下动作,俯视着他,眼神冷冰冰的。

   “别又试图套我的话,小子。”他说,“你忘记上次的事了吗?”

   怎么会忘记,他到现在还记得那种脸颊火烧火燎、胸口闷痛的感觉。人肉让狼人更快速更强壮,新鲜的人肉尤为如此,约翰不止一次思考为什么亚瑟不担心他会在腿部刚恢复的时候跳起来咬上他的脖子。自然,思维正常的人也不会把一个狼人关在家里。他瞄了眼对方强壮的肌肉、武器带上闪着银光的小刀和左轮手枪,重又低头恶狠狠嚼着内脏,吃完之后咬上手臂末端的肌肉,充满韧性的肌腱根根分明。

   “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够倒胃口的。”亚瑟听上去很厌恶。

   “是吗,那我就不邀请你一起用餐了。”

   也许是觉得浪费够了时间,亚瑟站起身来要走,说明天再来取尸体。忽然间,即便自己的处境确实绝望,约翰也受够对方掌有全部的权力了。他叫住他。

   “把这些拿走。”他抓起那几本受潮的书籍朝门口丢去,“……还有,如果你不想让价值重大的俘虏冻死的话,就再拿条毯子过来。”

   亚瑟盯了他一会,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碰都没碰那些书,转身离开。




   亚瑟最后的表情让他想起他们的初遇。当他半死不活,透过那双完全属于狼的眼睛向上看时,这个男人也是一副处于饶有兴趣和不耐烦之间的神情,他眯眼的模样就好像一辈子都习惯这么做,习惯于把其他人当做碍事的东西。约翰隐约记得自己在那一瞬间感到加倍的恐惧。

   早在那之前,他就体会到他擅长杀人,处理证据的本事却很糟。警察、猎狼者、普通人和猎犬组成严密的阵线,为的就是有一天狼人能被赶尽杀绝。他们会找到种种踪迹,大部分时候他只能去林子里捕杀动物。但在每一个月亮瞪着充血独眼的夜晚,对人肉的渴望都会咆哮着涌来。野外独自散步的旅人看上去是个比其他人类更保险的目标,所以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也许他在之前的捕猎中用光了所有运气:警察带着警犬出现,互相叫喊着,举着枪,一路朝他冲来,他连尸体最鲜美的部位都没来得及吃完。

   狼人变身后体型较大,有特殊气味,难以与自然中的一切融为一体。他浑身绷紧,驱动四条腿向前奔去。面前是呼啸的风,四足踏在杂草上,他感到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冷。后背被子弹打中了,周身遍布着挫伤与划痕,但他没有停下,固执是他能活到今天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身上最突出的品质。他一路向北跑了很久,直到高喊声和犬吠声溶解在远处。

   疲惫的狼在树林阴影中席地而睡,没过多久便醒来,背上的伤愈合了一半,还在隐隐作痛。胃里空空荡荡,大多数月圆之夜都这样难熬,他会吃动物来勉强充饥,可是周围连只兔子都没有。他忍着伤痛,本能地朝人类居住地相反的方向蹒跚而行,走了不知多久,忽然间有香气顺着风扑到脸上,活物的肉味。

   农场像沙漠绿洲似的赫然出现了。没有人类,他嗅闻一番后得出结论。真可惜,这种地方的人类就算死去也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这地方不大,似乎被认真打理过,坐落于半山腰一片云杉树后不起眼的空地,动物们在这样的温度下竟显得怡然自得。他的目光扫过牛圈围栏,扫过两三头健壮的牛,扫过木质住房,然后是鸡棚和谷仓,最终选择溜进马厩。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也需要饱餐一顿。

   里面只有一匹栗色的夏尔马,他想快速行动,身上的伤拖了他的后腿。在被咬断喉咙之前,马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哀叫,其他动物也受惊地此起彼伏地叫起来,让他耳膜发痛。

   食物暂时抚平了焦躁,他撕开肌肉,不顾一切地把嘴塞满。

   在那个状态下,失去警觉也许是很自然的。直到马蹄声和脚步声靠近了,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然后听到什么人安抚动物的轻柔嗓音。毫无疑问,那句话和随后砸来的粗鲁脏话来自倒霉的农场主,他的攻击者。在他迈开腿一跃而起,从窗口逃脱的时候,子弹就打在他半秒前的所在之处。

   “妈的!”农场主再次怒道,紧接着是上马的声音。

   约翰像箭一般飞奔,用巨石和树做掩体,后颈的毛一根根竖起来。过了一会他冒险回头看,只见那人被自己甩在后面,骑着匹栗红色高大的马,枪口对准前方,像是收债的死神一样燃烧着狂怒的煞气。忽然间那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枪,转而把手伸向鞍袋。

   约翰转过头时为时已晚,前爪在石头上绊倒,他向前滚去,迎接他的只有雪、山崖和亮白的天际线,死亡却没有降临。他摔在悬崖下面突出的平台上,一条后腿疑似骨折,浑身发抖,心里祈祷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了。

   然而追捕者很快重新出现,犹如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体型高大,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朝悬崖边走过来。太阳如此残酷地闪烁着,几乎将他的身躯衬成一道危险的影子。他靠得更近,模模糊糊中约翰能看清他的脸和外套下的衬衫。绳索在约翰发着抖后退时套紧了他,男人两手交替,轻松地把他往上提。

   身体重新触到地面的瞬间约翰张嘴要咬,却被狠狠掐住脖子,下一秒,粗绳像蛇一样缠上来,捆住犬科动物细长的吻部,又一路向下,把哆嗦的前腿和后腿分别绑在一起,剧痛让约翰几近昏厥。男人皱着眉,做完这一切之后表情才放松下来,似乎感到满意。“我说怎么远远地听到动静,原来是家里进害虫了啊。”他说,话里甚至有笑意。

   “你们这类家伙,如今甚至要来烦一个可怜的农场主。”他的南方口音很浓,拖长的腔调里充满嘲讽,“是吧,小子?”

   约翰瞪着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铁了心不发出一点呜呜的叫声,好像这样就能拒绝承认自己的战败。那人动作粗鲁,随意把他扛在宽阔的肩上,他的身体随着对方朝马匹走去的动作而轻晃,断腿似乎已经肿了起来,他抖得更厉害了。

   约翰不知道回程用了多久、他有没有被放在马背上、对方是否用戏谑的语气说了更多话,因为他已经陷入昏迷。变回人形的过程十分残忍地叫醒了他,吻部痛苦地缩短,绒毛褪去,一侧的肩膀和臀部尖锐地抵在地上,所有受伤部位在扭曲变形时带来刺痛。他呻吟着,又是出汗又是发抖,浑身赤裸,眼前的色彩像漩涡般转动,直到它们沉淀下来,他才看清自己在一间起居室内。前面是沙发和石质壁炉,火还很小,阳光从房间那边的窗户斜斜地射进来,他所在的入口门垫处毫无暖意。

   金发农场主半蹲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视线凝在他身上,似乎看了有好一会。约翰模糊地意识到他脸上挂着一种观赏街头动物表演的表情,孩童般的好奇夹杂着残忍。

   “这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他说。

   约翰说不出话,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呻吟,右小腿比刚断的时候还痛,他不敢去看,唯恐看见骨头将皮肤戳出一个凸起的场面。他犹豫着摸上右腿膝盖侧面,转而放弃。

   “哎呀,不好意思。”对方的语气像是一名三流演员在试图模仿歉意,“我没注意到你伤得这么重。”那声音低沉而悦耳,在约翰脊背上蛇行蜿蜒。狼人打了个寒颤。若不是别无选择,他真想咬他一口。

   农场主抬起手,试探地凑近些,约翰在手碰到自己之前条件反射似的一缩。男人眯了眯眼睛。“只是想抱你到壁炉前面。”他说,突然间语气有些冷冰冰的,“怎么,你不想去暖和点的地方吗?”

   嘶哑的气音从约翰牙齿间喷出来,他太久没讲话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会发出野兽的嘶叫。“……为什么……”他喘息道,“……还不动手?”

   “做什么?”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杀了我。”

   被问话的人轻笑起来。约翰简直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某种烟草味钻进鼻腔,它被冷空气冲淡了。他微微皱起鼻子。

   “你以为我花时间带你回来就是为了杀你?”男人说,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可是那匹……”

   “啊,一匹马而已。”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我都没那么喜欢它,所以别说傻话了,小子。”他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那双手臂铲入约翰身下,约翰惊呼起来。对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哼声。“别这么脆弱,我这里又没有担架。”他说,而约翰死死咬着牙。

   他被安顿在壁炉前毛茸茸的地毯上,不得不面对自己肿胀的断腿,它的形状像一截扭曲的树枝,没有流血,淤青深一块浅一块地扩散开。男人将外套脱下来披在约翰身上,约翰一言不发地穿好。棕黄料子上沾有凉意,里衬却散发着微暖的体温。对方皱起眉头盯看着他的腿,随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往门外走。

   等他的身影消失,约翰几乎是立刻把头埋进了手臂里,急促地喘气。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狼人想,一边记起长辈曾经的告诫:人类总是在战斗,总是有欲望,他们的欲望和我们的对血肉的渴望一样不知餍足。作为证据,原住民被屠杀,野牛被猎捕,人们自相残杀。而我们以人类为食,这当然让他们想把我们赶尽杀绝,这一条理由足矣。

   农场主回到屋内,拎着一个爬满霉斑的木桶,寒风灌进来了,他砰地带上门。人类和狼人是永恒的仇敌。这一条理由足矣。约翰将外衣越攥越紧。难道这不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吗?难道那位长辈不是在栖息地附近收集木材时,被人造子弹打穿心脏的吗?可是眼前的人类垂下眼睛从桶中取出些白中透灰的冰块,拿布裹好它们,把它们贴在约翰小腿上肿胀最严重的部位,动作几乎是认真和轻柔的。

   ——他想得到什么,而得到之后,他就会杀死我。他想得到什么我一无所知。

   “你叫什么名字……先生?”约翰声音发抖,他一只手攥着地毯,问道。

   男人仅仅是瞥了他一眼,说:“按好这里。大概二三十分钟就会消下去了。”他拉过约翰的手覆在包好的冰上,就好像后者根本没开过口。约翰的心咚咚跳着。他注视着男人起身往壁炉里添柴火,消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片刻后重又出现。一片腌肉、沉重的便携式水壶、一块黑面包和两片据说能止痛的药被丢在他身边。对方除了叫他把这些东西吞下去以外什么也没说,并无视了他故作随意提出的其他问题。

   约翰把药冲了下去,用牙撕咬着腌肉。农场主在客厅对面的木柜前找着什么,将东西翻得哗哗作响。他带着找到的杂物回到约翰面前,半蹲下来细细查看它们,把惨白的绷带和脏兮兮的碎布分开放好。

   问题又一次被忽略之后,约翰开口:“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知道自己……”他顿了顿,“救命恩人的名字。”食物算是压下了他一部分的焦躁,在冰和药物的作用下,那条伤腿也没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他好像找到了一些勇气,“如果你不愿意——”

  一声脆响。男人将一块细长的薄木板从中间掰断,比对着它们的长度。 “我们人类有个规矩:问别人的名字,就得先报上自己的。”他说,依旧是那副长腔长调的嘲讽语气,“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名字,嗯?”

   这话说得好像他认为狼人真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彼此之间连名字都不取。“……约翰,我叫约翰。”狼人慢吞吞地说。

   “亚瑟。”

   “如果我能问的话……亚瑟,”约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金发男人似乎在沉思。窗外,太阳已经升到高处,阳光如同金箭,通过房屋所有的缝隙飞射进来。火堆静静地劈啪作响。

   “……知道吗,这事还真有意思。”亚瑟忽然开口,迎着他的眼神,“瞧瞧你那时候哪有狼人的样子,瘦得像条流浪狗似的。但你回头看我的那一眼,”他说着,双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约翰的面部肌肉短促地抽动了一下,“怎么会有真正的动物在逃命时做出那种愚蠢的选择?我立刻就意识到你是什么了。”

   “我……”约翰吞咽一下,突然觉得浑身黏腻,他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你要把我交到警局去换赏金,是吗,是这样吗?”

   “什么?”亚瑟哼道,“五十美元,你觉得自己就值这点钱吗?”

   约翰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间一种无能为力的沉默和不祥的预感降临到他身上。

   “别担心,你的价值比那高得多。”他对约翰露出一个笑容,“你会偿还我的。”说完,他便伸出双手,握住约翰那条断腿。

   约翰惨叫起来,窒息般的疼痛攫住了他。像是掰动一根弯曲的铁棍那样,亚瑟毫不留情地对那根骨头进行复位,仿佛根本听不见他嘴里的哀嚎。他的身躯向后倒去,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最终倒在了地板上。在第二次昏迷之前他看到的是墙壁上翻转过来的那些眼珠——死去的,黑溜溜的,空洞不堪的无数只眼睛瞪视着他。死去的,塞满填充物的,各种各样的动物头颅挂在墙上,一排接着一排如同地狱的列兵。他的背脊开始发抖。

   “——你会偿还我的。”

   恰好挂在他脑袋上方,那颗狼的头颅对他这样开口。声音戏谑,低沉,悠长,在他的噩梦中不住地回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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